时光回溯。用现年41岁的李伟的话来说,年是他人生的分水岭。这一年,作为应届毕业的大学生,他跨出校门,到深山里的卧龙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大熊猫保护工作者。自此,他的生活和工作深受大熊猫这一孑遗物种的影响,在不断感悟和成长的人生路上,因为有爱,保护大熊猫不再只是单纯的一种事业,大熊猫的种种如丝丝春雨,渗入他生活中的每一寸土地,让他在最美好的时光里,崇厚尚德,一路前行。
执“子”之手,他选择了大熊猫
李伟,并非人如其名。白净的皮肤和舒展的身段,颇有舞蹈演员的风范。而实际上,他是一名踏实的大熊猫保护工作者,和工作相去甚远的是他的专业,他专攻汉语言文学专业,是当年的电脑高手,还画得一手好国画。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却要从事需有大量动植物及生态保护知识储备基础的大熊猫保护工作。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不懂就问,就学,从最初的一无所知到略懂皮毛,从不懂常识到大熊猫“专家”,从清寒寂寞到扎下根来,几番来去,他说,是因为心中对大熊猫的那份爱。
和大多数人一样,李伟对大熊猫的喜爱最初仅仅停留在对这种生灵的憨态美丽上。第一次在大熊猫园区外观察大熊猫,他就挪不开步子了。因为喜欢大熊猫,尽管卧龙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生活清冷枯燥,但他还是选择了坚守。这种喜爱也促成了他在学习和工作上的主动。随着对大熊猫的了解愈加深入,他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种被称为“国宝”的物种并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它们面临的是濒临灭绝的现实境遇。而当时他所在的单位——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正在实施一项伟大的计划,以人工圈养大熊猫实现野生种群复壮,最终让大熊猫这一珍稀物种在自然界生存繁衍下去。他不是一线的科研人员,但这并不妨碍他参与这项计划的积极性。最能表达他这种立场和态度的,是他拒绝了好几个主动高薪聘请他的单位留了下来。其时,无论是写作能力、表达能力,还是认知能力、审美能力,他在工作中表现出的个人才华已经口耳相传。而当时同一批到卧龙的大学生离开的也不少。他认为,无论是否在一线岗位,只要是为保护大熊猫而工作,都是在保护和拯救大熊猫。
刚到保护研究中心时,他在卧龙核桃坪工作和生活。远离城市、街道,下个馆子都要去7公里以外的沙湾。更不要说买东买西了。他笑着说:“那会儿刚工作,馋,利用周末假期花几个小时跑到成都,都要报复性消费,各种麻辣烫,炒大虾就跟从来没吃过一样,非要撑得走不动才罢休。”问及既然条件这么艰苦,在面临前景和舒适度都更好的多项选择时,为什么不离开,他淡淡回答:“放弃也是一种选择,我这辈子就选择了大熊猫。”
从事大熊猫行为生态学研究超过30年,时任保护研究中心总工程师的周小平,他对李伟有一个亲切的称呼“伟哥”。他对李伟的评价是:“当年在伟哥身上,我看到了卧龙年轻人少有的坚持和果敢,在大熊猫的保护上,他很有思路和想法。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都不曾畏惧。”
逐“爱”山林,多天伴“祥祥”风雨兼程
对大熊猫的“爱”不是口头说说。年,保护研究中心在攻克大熊猫繁育领域“三大难关”后,将人工饲养的大熊猫“祥祥”放到野生环境中进行野化培训。之所以叫野化培训,是在核桃坪海拔多米的后山用脉冲电网围起来一个几平方公里的圈,逐步减少“祥祥”的投喂量,使其最终脱离人的照顾,独立健康地走向野外。李伟在这项具有大熊猫保护里程碑意义的工作里,承担的是忠实记录大熊猫“祥祥”在野外生活情况的角色。
在距离“祥祥”活动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四五平米的简易木屋,这是参与野化训练的科研人员的工作房。每天清早,李伟都要和他们走约40多分钟的山路到达小木屋,开展观察“祥祥”活动,捡拾粪便以了解“祥祥”活动状况的工作。多天,正好是一个四季轮回。他和野化培训小组人员陪同“祥祥”一起经历了风霜雪雨,饥饿清寒,以及无数多的吸血魔鬼“草虱”和“蚂蟥”。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每天回到家换下一身泥泞且裹满野外枯枝烂叶的衣服后,还要完成一千字至几千字不等的当天所有内容的纪实。
“年7月15日星期二,第8天,回到了A1区的围栏边,刘斌依然把祥祥唤上了秤台,祥祥很听话。不过看到窝窝头之后表现的兴奋感特别强烈,这让人不禁有些感慨。”这是李伟在《重返绿色丛林——大熊猫祥祥回归纪实》中的内容,接下来的文字是这样的:“情况怎么样?”我问他。“草虱子有点多。”刘斌说:“他老是在挠痒,间或啃肛门周围,看上去很糟糕……”我问刘斌:“要不要帮他把草虱蚂蟥给弄一些下来?”“没有必要吧?”小贵子插话说:“反正他总得适应,我们也不可能天天来帮他抓草虱吧?”“这倒也是。”我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寻思着一有机会就给他把草虱拔掉。”
野外观察的生活是十分辛苦的,不管是野化培训场原始森林环境里的沟沟壑壑,还是隐藏在莽莽林海里的蛇鼠虫蚁,都给观察工作带来了许多的困难。如果遇上雨天或是停电,不仅只能啃食干粮,还要承受因为阴雨湿透全身而带来的寒冷。
“野外环境和饥饿挨冻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陪伴了祥祥多天,写了30多万字纪实日记的他眼里有些隐忍,说:“其实我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我如所有的人一样,期待祥祥能承担起大熊猫家族的重任,顺利的回归野外。另一方面,对祥祥也是很心疼,从小在饲养场长大,哪里吃过那么多苦!”
年,圈养大熊猫“祥祥”在经过3年的野化培训后被放归野外。但它最终没有战胜严苛的自然环境,牺牲在了回归的路上。虽然“祥祥”放归意味着大熊猫保护走向了新的高度和阶段,但至今,参与这项工作的所有人内心都还饱含悲痛。
李伟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感受——切肤之痛。“但是,”他说:“祥祥走得光荣,毕竟人工圈养大熊猫回归自然的路不可能一帆风顺。有了它的牺牲,才会有更多大熊猫的幸福未来。”
公益慈善,“爱”扬帆启航
年,他应单位的要求到大熊猫俱乐部从事大熊猫的捐助认养工作。俱乐部的工作内容是开展大熊猫公益慈善爱心认养。它是社会公益事业,是国内外广大热爱大熊猫及热衷于大熊猫保护事业的各界人士、社会团体表达自己对大熊猫关爱之情的重要渠道,也是大熊猫文化与交流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新的工作环境里,他为人类对大熊猫近似于疯狂的热爱而深受感动。特别是一位名叫铃见庆子的日本老太太。这位把大熊猫当自己宝贝的认养人,认养了大熊猫玲玲祖孙三代,将大部分积蓄捐赠给了大熊猫。每一次到卧龙的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她都要孩子气的提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在大熊猫的圈舍里和大熊猫一起住一个晚上。虽然这种愿望听起来“好笑”,但作为大熊猫保护者的一员,李伟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撼动。他不禁反思,作为同样爱大熊猫的人,自己是否做得还不够?因此,他在工作上更加努力。为了使自身能够满足和适应工作国际化的需要,他在工作之余,刻苦学习英语。不久以后,他就能用流畅的英文和认养人进行口头交流和电子邮件往来。
随着接触的认养人和认养企业越来越多,李伟走进了大熊猫生活中的另外一个世界。也是因为有大量的社会爱心人士和爱心企业与国家共同支持,才使得保护研究中心的大熊猫们生活无忧。他深知,保护大熊猫不是一个人的事业,他很好奇,大熊猫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让全世界的人都参与了保护它们的行列?仅仅是因为它们可爱吗?或者是因为它们占据着全球保护野生动物旗舰的引领地位?又或者是人类担忧生态家园被毁,为子孙后代谋福祉的行为表现?后来他才发现,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相互帮扶,强者扶持弱者,原本就是人类社会的文化之一。在中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帮困济弱,更是对传统华夏民族精神的传承。
他说:“在与许多认养人的沟通和交流中,我发现了大熊猫的这一特性。它引领人们向爱向善。我想,这是大熊猫的最大魅力之一,也是大熊猫文化的内涵之一。”
善于总结和思考的他将大熊猫的这一文化特质放到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之中,他在笔记中写道:“大熊猫,佛门看到的是禅,道家见阴阳,儒家看到中庸,国家看到国宝,大众看到憨萌,科学家看到知识……我看到了向爱向善,并为这种爱和善而努力奋斗的力量。”
予人玫瑰,芬芳大熊猫以外的世界
或许,正是因为受大熊猫以及关爱大熊猫的人们的影响,他的生活中少了很多普通意义上的“享受”。他利用工资、文字和照片稿费,甚至将地震后房屋的赔付款对弱势群体进行帮扶。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年,湖南的一场大火让他走上了用自己微薄能力帮扶别人之路。他在新闻报道中了解到湖南桑植四中的一位陈姓同学家里发生大火,3岁的妹妹不幸烧死,5岁的弟弟烧成重伤,母亲伤心绝望寻了短见。陈同学一边照顾着烧伤的弟弟,一边艰难地求学。一晚上没睡着的他第二天就到了映秀邮电局,通过邮局向陈同学的班主任刘老师汇去元人民币请刘老师转交并嘱咐他好好学习。其实当时他的工资才几百块钱一个月。而邮局工作人员“捐款免10元汇费”的一句话让他感动了,决定持续资助这个困难学生。随后5年,他持续捐助陈同学直到其班主任刘老师说无需再捐助为止。大地震后,虽然他也是受灾人员之一,但他并没有过多为自己考虑,而是为卧龙受灾的老百姓捐款捐物,为凉山州的孩子们捐赠课桌椅,为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心脏病儿童捐款,还为雅安望鱼小学一次性提供奖学金1万元,为川农、雅职院贫困学生长期提供助学金……如今,这些接受帮助的人们,有的已经长大成人,有的过上了富足的日子,有的也恢复了健康。每年的不同时间段,李伟都会收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书信和礼物,对于这些凝聚着深厚感谢的情谊,他总是小心珍藏,并把其作为激励自己继续前行的号角。
工作17年,很多同事都买车购房。他迄今为止还住在单位提供的宿舍里。而他捐出的金额远远超过一套面积不小的商品房的首付。
“这不算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很多。比如我们有个香港的认养人,她会把买包包和衣服的钱用来关爱大熊猫,关爱这个社会。”在大家为他的行为进行赞扬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说。
在与大熊猫的朝夕相处中,他从大熊猫的各种形态和行为中总结了自己独到的看法。年11月,他用自己拍摄的图片和撰写的文字出版了《猫语·人生》。这本图文并茂的画册,展示了别样的感悟和大爱的人生态度。这来源于他对大熊猫深沉的热爱和对大熊猫文化的挖掘和传承。
这世间千万人促成的大熊猫保护事业走上了更为庄严和宽阔的道路。正行走在这条大路上的他说,心中有爱,就有无限光明。这是从事大熊猫保护事业以来他最深的感受。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仍将以爱之名,执着地将对大熊猫的关爱,对社会的关爱延续下去。
图文来源于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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